李涯因为一张照片而暴露了身份,在那张照片上,有教官吕宗方,也有青浦特训班学员李涯和余则成。
历史上的吴敬中当过多个军统特训班高级教官,推断其在特训班时的军衔,至少应该是中校或上校——他是从中苏情报所科长转行当的教官,资历不如吴敬中的沈醉,在特训班的级别跟吴敬中差不多,但军衔已经是中校了(完成特训班工作后升任常德军警稽查处处长)。
在军统临澧特训班,沈醉是总务处(是特训班总务处而非军统局总务处)事务股股长兼行动术教官,“海归(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)”吴敬中是二中队政治指导员兼情报学教官。
进入特训班当教官之前,沈醉是军统上海特区一个十四人潜伏组的组长,只有二十四岁。
军统特训班学员的年龄上限是二十五岁,有很多年近三十的也被特招进来,这就是说,很多特训班学员比教官沈醉的年纪还大。
吴敬中生于1903年,比1914年出生的沈醉大了十一岁,但是当教官的时候也才不过三十五岁,1947年在天津当站长的时候,也才四十四岁,相貌老成,但绝不是一个垂暮老汉。
吴敬中和沈醉在历史上确有其人,从沈醉等军统(保密局)将军级特务的回忆录中,我们知道李涯有三个历史原型,余则成有四个历史原型,或者说是七个历史人物的经历,跟李涯和余则成有轨迹重合之处。
李涯的三个历史原型都“姓李”:第一个是化名李国栋的沈之岳,第二个是沈醉的亲传弟子李琎,第三个是吴敬中的继任者李俊才。
余则成的四个历史原型,有一个是刺杀军统叛徒李开峰的刘全德,另外三个分别是吴石中将、黎强少将和1954年才暴露身份被捕的刘青石。
如果余则成的历史原型是吴石中将,那他在岛上混得实在是太好了,“海峡计划”也被他反其道而行之,一下子策反了七个中将准备同举义旗回归,只可惜功亏一篑,暴露后全部牺牲。
余则成的四个历史原型中,有共同经历但绝非同一人的,是军统特工刘全德,此人是军统第一杀手陈恭澍的保镖,号称“百发百中,无刺不成”,《潜伏》中的军统叛徒李海丰(原名李开峰,军统首席电讯专家,后叛逃到七十六号,戴笠悬赏二十万元将其刺杀)就是他杀掉的。
这个刘全德的结局很不好,他不是“峨眉峰”,而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军统特务,他在1950年从岛上潜回上海要谋刺陈市长(类似执行海峡计划),被抓住后枪决了。
跟吴石和刘全德相比,余则成的另外两个历史原型的结局则要好得多:刘青石归建后在农场干了二十多年活儿(细节不说为好),写了一些回忆文章,后来当了教师,但似乎终生未娶;黎强公开身份后当了西南镇反办公室主任、公安大学副校长,被誉为国安战线老英雄。
李涯的三个历史原型,李国栋(沈之岳)大家都比较熟悉,他奉戴笠之命,于1938年就潜入延安,“只蛰伏,不启用,待战事,见奇效”,最后全须全尾地回到吴敬中的同学蒋建丰身边,一直活到1994年。
李涯的第二个历史原型是吴敬中的继任者,也就是保密局天津站最后一任站长李俊才,他受毛人凤之命执行类似“黄雀计划”的潜伏任务,和四个组的小黄雀全部落网,跟沈醉在战犯管理所又当了同学,并于1966年被第六批特赦,当了一段时间小学教师、副校长,也像沈醉一样写了回忆录,他的回忆录名叫《保密局在天津的特务组织黑幕》。
李涯的第三个历史原型李琎就比较搞笑了:这个沈醉的嫡传弟子,最后被军统弄丢了,连他的教官沈醉,也不知道他是被抓了还是隐姓埋名不当特务了。
李琎潜入延安之前,沈醉手把手教了他半个月射击技能,结果这小子潜入延安后,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,不但反特机构没抓住他,就连戴笠毛人凤和沈醉也跟他失去了联络,所携带的电台、手枪,可能早就沉睡在延河水中了。
李涯的三个历史原型和余则成的四个历史原型大致盘点完了,咱们最后再聊几句吴敬中和沈醉:这两个人不用找历史原型,沈醉在戴笠活着的时候一路高升,当上了军统最年轻的少将,毛人凤上台后,一脚把他踢到了云南去当站长,最后云南起义、沈醉被抓,在战犯管理所学习了整整十年,而吴敬中(历史上叫吴景中)则在天津解放前夕乘机出逃,把烂摊子甩给了李涯的历史原型李俊才。
比较巧合的是李俊才和吴敬中都于1983年辞世,沈醉则于1980年恢复了起义将领身份,享受副部级待遇直到1996年。
要没有电视剧《潜伏》,保密局天津站站长吴敬中可能还没有那么大名气,原军统局本部总务处少将处长、保密局云南站站长、中将游击司令沈醉,即使没有《特赦1959》,他也很有名,他写的《我的特务生涯》、《我这三十年》、《战犯改造所见闻》、《军统内幕》、《我所知道的戴笠》等回忆录十分畅销,半壶老酒的书柜里摆了六七本。
沈醉在起义通电上签了字,并命令手下特务放下武器听候处置,吴敬中则见势不妙马上拔脚开溜,毛人凤气得七窍生烟但却无可奈何:吴敬中的同学蒋建丰,在凯申物流是二把手,他打个电话,我就得放人!正是通过沈醉和李俊才的回忆录,我们才找到了李涯和余则成的七个历史原型,并由此相信艺术来源以生活而高于生活——如果没有那些详实的回忆录为佐证,柯南道尔也不能把《潜伏》中人物刻画得如此个性鲜明。
李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,吴敬中把“凝聚意志”等八个字研究了个底儿掉,沈醉一直念叨戴笠对他的栽培而没下手干掉毛人凤,三个军统老牌特务和他们的历史原型,最终的结局大不相同,用历史的眼光来审视,读者诸君肯定能发现半壶老酒不便细说的奥妙。
艺术是现实的一面镜子,从李涯的三个历史原型、余则成的四个历史原型,以及沈醉吴敬中本人的人生轨迹中,我们可以重温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那些惊心动魄、波诡云谲的谍战风云,并从这些影视形象和历史原型的跌宕起伏人生中得到许多感悟:吴敬中和沈醉,谁更有深谋远虑?李涯和余则成,会带给我们哪些经验和教训?如果时光可以倒流,沈醉、吴敬中、李涯、余则成又会做出怎样的改变?沈醉和吴敬中早已辞世,李涯和余则成的原型也成为了历史,如果读者诸君生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,是愿意做沈醉吴敬中李涯余则成,还是会很憋屈地活成汤四毛和米志国?吴敬中那些经典名言,对您触动最大的是哪一句?这些看透世情才有的隽语,需要多长时间才会变得不合时宜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