目送

时间:2024-06-25 12:24:01编辑:奇事君

目送(一)

目送
袁冰婕

外婆是个很勤劳的人。
记忆里的外公也一样。

掰着指头数了数,外公走了已经有**了吧,到底是多少年呢?
似乎我也记不清楚了。
但我却知道外婆经常在没有人的地方想着外公;外婆经常在被窝里偷偷哭泣;外婆经常独自在磐石的老房子里望着外公的遗像发呆,似乎是要透过这幅面带微笑却死气沉沉的遗像看到很远的地方,然后慢慢地,泪水就溢出了眼眶。
似乎是在目送着什么。

外婆和外公都是好强的人。
在很久以前,他们是自己经营一家服装厂的,他们俩起早贪黑,拼了命地工作,只是为了让子女过上好点的生活。而那时的他们却为了省几块运输费,而将那些成箱成箱的衣物让外公亲自去送货,这也是外公自己要求的, 他说:
“咱们能省点就省点,你嫁给我以后也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,我也省点钱给你买件像样的首饰。”
外婆笑着,“早点回来。”
就这样,怔怔的望着外公渐行渐远的背影。
目送他远去的步伐。
渐行渐远。

而后来随着大舅去外地创业,他们二老不放心大儿子,也不放心其他两个孩子,于是他们便商量着谁去外地这事儿,他们谁都不想,但是为了子女却又一定要这么做。
外公去山西,外婆留在家里。这是他们最后的决定。
那时飞机对于他们来说是昂贵的东西,于是外公便选择了搭乘火车离开。
外公离开的那天是雨天。天空中飘着蒙蒙的小雨。
火车站是个拥堵的地方,也是个悲凉的地方,它见证了太多人的分分合合又或者是别离。
外公拖着行李,叫着外婆的名字,阿雪,我走了,记得照顾好两个孩子,还有,你自己要保重。
最后那两个字外公咬得很重很重。而外婆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,如今却也被一些不知名的液体浸湿了眼眶。
“况且、况且、况且……”原本缓慢的火车在这一刻竟显得如此的遥远。
“记得到了打个电话给我——”
外婆对那辆渐行渐远的火车喊道。
目送那辆火车中的人。
渐行渐远。

后来他们都去了山西,那时大舅的事业刚刚起步,偌大的仓库里堆着舅舅贷款买来的衣服,他们不放心把仓库交给别人,但仓库的房间又小,只能摆下一张单人床,依旧是外公住仓库,而外婆回舅舅租的房子里照顾那才一周岁的表弟。
但外婆一日三餐必会亲自做好送到商铺里给舅舅、舅妈他们,更重要的是给外公送去一些换洗的衣服,被褥之类的,叮嘱外公好好保重身体,晚上不要太迟睡之类的话,尽管她已经不厌其烦地说了很多次了,而外公也依旧听得耳朵都要出茧了,但她依旧爱说,而外公也依然兴味盎然地听着。
“啊清啊,晚上记得盖好被子啊,仓库的门要锁好啊,店里转两圈就回来睡吧,肚子饿的话保温盒里有乌鸡汤........”即使外公已经一把岁数了,但外婆仍像对待小孩一般得念念叨叨。
在古老的楼灯的照耀下,外婆向商铺走去,与舅舅他们一同回家,而此时,外公目送着外婆渐行渐远的背影,在夜色中散去,与夜色融为一体,淡出。
而外公的目光也渐行渐远。
渐行渐远。

其实有些东西不注重于某个一时,它只是在零零散散中出现在面前,然后就是潜入心房,无法磨灭。


我想,如果没有那件事,外公与外婆现在一定很幸福。

因为一次意外,外公走了,永远地走了。
我忘了那天外婆是在老家还是在山西,我忘了那时妈妈和小舅的样子,我忘了许多许多。
但我记得那是个台风的日子,老家涨着洪水,淹没了膝盖。
只是依稀知道,外公的姐姐对医生说,不要再做手术了,因为外公那时的样子太惨太惨,根本不忍心看他,大汩大汩的血源源不断地倒出来,护士一个脸盆、两个脸盆……往外端,而外公却仍旧撑着一口气,死死地撑着一口气。
而外婆一到,外公似乎笑了笑,但那几乎已经坏死的肌


目送原文 目送原文介绍

1、华安上小学第一天,我和他手牵着手,穿过好几条街,到维多利亚小学。九月初,家家户户院子里的苹果和梨树都缀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,枝丫因为负重而沉沉下垂,越出了树篱,勾到过路行人的头发。

2、很多很多的孩子,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。小小的手,圈在爸爸的、妈妈的手心里,怯怯的眼神,打量着周遭。他们是幼稚园的毕业生,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:一件事情的毕业,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。

3、铃声一响,顿时人影错杂,奔往不同方向,但是在那么多穿梭纷乱的人群里,我无比清楚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——就好象在一百个婴儿同时哭声大作时,你仍旧能够准确听出自己那一个的位置。华安背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书包往前走,但是他不断地回头;好象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,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。

4、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里。

5、十六岁,他到美国作交换生一年。我送他到机场。告别时,照例拥抱,我的头只能贴到他的胸口,好象抱住了长颈鹿的脚。他很明显地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。

6、他在长长的行列里,等候护照检验;我就站在外面,用眼睛跟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。终于轮到他,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,然后拿回护照,闪入一扇门,倏乎不见。

7、我一直在等候,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。但是他没有,一次都没有。

8、现在他二十一岁,上的大学,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。但即使是同路,他也不愿搭我的车。即使同车,他戴上耳机——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,是一扇紧闭的门。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车,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: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,眼睛望向灰色的海;我只能想象,他的内在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,但是,我进不去。一会儿公车来了,挡住了他的身影。车子开走,一条空荡荡的街,只立着一只邮筒。

9、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,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,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,而且,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:不必追。我慢慢地、慢慢地意识到,我的落寞,仿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。

10、博士学位读完之后,我回台湾教书。到大学报到第一天,父亲用他那辆运送饲料的廉价小货车长途送我。到了我才发觉,他没开到大学正门口,而是停在侧门的窄巷边。卸下行李之后,他爬回车内,准备回去,明明启动了引擎,却又摇下车窗,头伸出来说:“女儿,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,这种车子实在不是送大学教授的车子。”我看着他的小货车小心地倒车,然后噗噗驶出巷口,留下一团黑烟。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了,我还站在那里,一口皮箱旁。

11、每个礼拜到医院去看他,是十几年后的时光了。推着他的轮椅散步,他的头低垂到胸口。有一次,发现排泄物淋满了他的裤腿,我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,裙子也沾上了粪便,但是我必须就这样赶回台北上班。护士接过他的轮椅,我拎起皮包,看着轮椅的背影,在自动玻璃门前稍停,然后没入门后。

12、我是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机场。火葬场的炉门前,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,缓缓往前滑行。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么近,距离炉门也不过五公尺。雨丝被风吹斜,飘进长廊内。我掠开雨湿了前额的头发,深深、深深地凝望,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。

13、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,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,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,而且,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:不必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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